五团诸军见了他们这般模样,都笑得前仰后合。
只听一名光着膀子的军官在人群中叫道:“怎么回事!是哪个王八蛋在捣鬼,不想活了?”
这时只听一个冷冷的声音道:“你说是哪个王八蛋?”
那人回头望去,只见陆鸿一身浅绯色戎袍骑着迟行马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脸如寒霜,一杆长勾在手上微微摇晃。
那军官噎着一口气,半晌说不出话来。昨天在指挥所里迎接信任指挥使的也有他一个,因此他是认得陆鸿的,即便不认识,也能从这一身服饰当中猜出个大概。
周围的士兵们见了这样大的军官在跟前,也都傻了眼。随即胡小五等人骑着马聚了过来,只见陆鸿缰绳一甩,在人群之中朗声道:“谁能告诉我咱们平海军上操是什么时辰?”
这时校场上的侯义站了出来,大声道:“报告指挥使,按例除值夜、巡哨等员以外,所有人卯时二刻准时早操!”
刚才那个军官狠狠地瞪了侯义一眼。
陆鸿道:“胡小五,现在是甚么时辰了?”
小五子取出校过时间的军刻,举在头顶,也大声道:“报告大人,现在是卯时三刻!”
陆鸿冷笑一声,目光像刀子一般在人群中扫了一圈,说道:“今天除了五团,其他所有人罚急行军五十里,以赵家集东头为界,往返一趟!”
人群中顿时一片哗然,这时早已穿好衣服冷眼旁观的刘德海站出来和稀泥道:“大人,这有点过了罢?您新官上任有新规矩是正常的,咱们治军从严也是好事,但也不能操之过急啊!立威信总是要慢慢来……”
他皮笑肉不笑的,听起来一片老前辈的口吻,苦口婆心地劝导后辈,可是明里暗里都指陆鸿是为了新官立威、杀鸡儆猴。
果然话一出口,众人看陆鸿的眼光就都变了,一个个充满了敌意。
陆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笑了一声,道:“刘副使,看来你是不服咯?”
刘德海一愣,随即强笑道:“甚么服不服?”
陆鸿道:“别忘了,你也迟了一刻!”他突然提高嗓音,向所有人道,“有谁觉得自己延误上操没有错,站出来,否则立刻穿上裤子受罚!”
等了半天,整个大寨里鸦雀无声,既没有人站出来,也没有人去受罚,几千道目光都集中在陆鸿和刘德海身上。
刘德海突然哈哈一笑,朝陆鸿拱了拱手,道:“陆大人这是说笑呐,这事儿是我们不对,我老刘替各位兄弟认个错,这便起来上操罢了。”说着朝几个团校尉挥挥手,“散了散了,都穿好衣裳听陆大人的话上操。”
陆鸿见众人都开始低头捡拾衣物,突然寒声道:“刘副使,你这是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呢,还是想随意篡改军令?”
话一出口,众人背后便蹿起一股凉气,一直在他身后的三流子便冷笑着策马而出,左手把障刀横在马鞍之上,手指在刀面上轻轻地扣了扣,发出“叮叮”的响声。
所有人都惊骇莫名,这“篡改军令”的罪名一旦坐实了,当场杀头都不为过!刘德海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尴尬和慌张之色一闪而过。
那边的侯义也为陆鸿捏了一把冷汗。
众人都没想到只是一个上操的事情会闹到这步田地,先前那个嚷嚷的军官这才站出来道:“陆大人,咱们认罚便是……”
这人话还未说完,却被刘德海伸手拦住了,只见他正儿八经地给陆鸿行了个军礼,慢条斯理地道:“方才陆大人问服不服,请问服又怎样不服又怎样?”他虽然知道陆鸿这么问定有其用意,但是形势所迫,又不得不按着对方的路子走。
果然陆鸿笑了笑,道:“好办,如果服了那就乖乖去跑,早回来早吃饭;如果不服……”他的目光找到几个团校尉,挨个儿打量过去,“如果不服的话,我们就再打个赌,如果你们赢了,不仅惩罚全免,以后每天上操推迟两个时辰!”
刘德海问道:“如果输了呢?”
“输了行军加倍,今后但凡再有迟到的一次罚行军,两次罚军棍,三次就地处斩!”陆鸿这句话说得杀气腾腾,许多人都情不自禁地缩了一下脖子。
却见刘德海脸色不变,笑着道:“好,公平之极,请问陆大人想怎么赌?”
陆鸿轻蔑地道:“说你们一声孬兵怕你们也不愿意,这样,从今天起,我亲自带五团操练,七日后大比武,刘副使带其余四个团车轮战也罢,一起上也罢,只要能赢了我,就算你们赢!全体免罚,上操推迟,说到做到!”
他话未说完,众人便一脸不信之色,甚至连侯义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可是一对四,五百打两千,如何能赢?!
只有小五子等人毫无异色,似乎根本没将这些人放在眼里,又好像觉得一对四打赢了都是理所当然。他们是跟着陆鸿打老了仗的人,别说跟这帮烂兵打,就是在泗水南岸与姜炎大军对阵的时候也没虚过!
唯一的顾虑就是,侯义手下这帮人似乎也不是甚么能打的玩意儿……
刘德海脸上笑意越来越浓,当即两手一拍,道:“既然陆大人有意网开一面,那咱们就玩一玩,点到即止,莫伤了和气。”他仿佛是认定了陆鸿要输,这般打赌只是给自己找个台阶儿下罢了。
陆鸿将长勾往肩上一扛,说道:“没人有异议了罢?”见众人都不说话,便道,“那么今天的军法暂且记下,照常操练!”
那些光着膀子、裹着被子的士兵们这才开始穿衣穿裤,然后目送着陆鸿一行人策马穿过校场,返回指挥所。
此时附近的军户住民也都起了来,有些在寨门外伸头伸脑地往里观瞧,见了这等阵仗都觉新鲜,一个个回村传扬去了。
很快的,平海军里来了新任大将军的消息便在姥姥山下传了开来,一大早两千多光着膀子甚至露着腚的大头兵围观新老爷的新闻也不胫而走,据说是新老爷要挑拣胖瘦合意的人来做护身亲兵!
整个姥姥山下几座村寨顿时便有了新的谈资……
陆鸿等人刚进指挥所,便听见背后噔噔噔的脚步声,侯义带着他的副尉一路追了过来。
陆鸿将长勾往们后头一丢,便对侯义笑道:“怎么着,元良,不去操练来我这做甚么?”其实他是明知故问,刚才一顿海口夸下肯定将侯义吓得不浅。
侯义此时哪有心思和他说笑,随口介绍了一句“这是孙山孙保田”,便着急上火地问:“大人,您这是唱的哪出?七天时间怎么可能打得过那么多人?”在他看来,这完全是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不是几乎,完全就是不可能的!
谁知陆鸿不慌不忙,冲着他的副尉道:“你就是孙保田?听说你使得一手好棍啊。”
那孙山五短身材,却是肩宽手长,脖颈两边肌肉隆起,显得胸背十分厚实。这人却比侯义还要沉稳一些,听了陆鸿发问,便行了个军礼道:“将军谬赞了,职下从小练过几天棍棒,加上有几分蛮力罢了。”
陆鸿嗯了一声,点点头,道:“你俩加上我这四个不成器的正好六个人,随便摆个六花阵跟他们玩玩就是了。”
侯义一听,将信将疑地道:“大人,这六花阵可不好弄,听说二十五般变化,极其复杂,似裴老帅那般大将等闲也玩不转这许多……”
一旁的三流子笑着插口道:“老侯,说你笨你真不精,对付那几块料何须多少变化,再说咱们只需听号令进退,所有变化都由主帅掌握,你操甚么心啦!”他在神都大演武时是亲身体验过这阵法的,因此颇有发言权。
陆鸿听了也点头道:“陈三流说得不错,我自有把握。”顿了顿又道,“其实大比只是次要,我要趁着这七天时间,把该了结的事情统统了结了……”